车出十堰市区约半小时,几经蜿蜒崎岖的通村公路,便是汉江路街道水堤沟村。这是个典型的城中村,素以种植蜜桃、板栗闻名十堰,此时恰逢板栗成熟季节,村民和满山遍野的栗子一样都笑开了颜,清新的空气透出秋的凉爽惬意,我们沿途看见几户人家正在搬迁,原来水堤沟将迎来新的发展机遇,十堰高铁站将建到村口。我心里正想着,到那时水堤沟村的蜜桃和板栗会更好卖了,就听见带路的村干部说眼前就是陈兰英的家了。
陈兰英的家是个土墙结构的三间大瓦房,南北朝向,房前屋后栽满的果树,我看了看,有桃树、柿树、板栗树等,阳光筛过果树的细叶照到宽敞的院子里,几个老人正在院子里晒太阳,哪一个是陈兰英呢,我在心里猜着,只见四位老人面对面围坐在一起唠嗑,一位头发全白的老人边说话,边给另一位黑发老人按摩肩背,见我们几个人向她们走来,这位白发老人站起身热情地招呼大家坐,她,就是户主陈兰英?满头雪亮的头发显得格外刺眼。而她旁边的那个比她年龄还大的老人却怎么还是黑发呢?我心生疑问,但从刘主任的称呼声中我得到了证实,那个白发老人就是陈兰英。
今年73岁的陈兰英,全家12口人,已是四世同堂,膝下有三儿两女,均已成家立业,现在她和98岁的婆婆住一起。刚才那个黑发老人原来是陈兰英的婆婆李桂莲。我想,有着沧桑白发的陈兰英一定有着显为人知的故事吧。听说我们要听儿媳妇陈兰英的故事,听力已不大好的李桂莲居然听见了我说的话,抢着说,我这个儿媳妇,她比我的亲闺女还亲呢!她一岁时母亲就去世了,虽然没上过学,但是她从小聪明伶俐,身强体壮,村里的农活她跟男子一样挣十分,女孩们的针线活她更是数一数二,我早就相中了她,到了十八九岁结婚的年龄,我就亲自找她说了好几次,硬要她当我的儿媳妇,我就是她的媒人,我指望着她重振我们的家业呢,事实证明我没看错人……
说起往事,陈兰英有无尽的感慨,她说结婚后,婆婆对她很好,把自己当亲闺女看,让她重新找到了母爱的温暖,但是从没上过学的她,内心很委屈,只有凭年轻时一身的好体力,卖力地干活,屋里屋外都是一把好手,可是天有不测风云,丈夫在修马家河水库的三年中因长期睡地铺,22岁就得了严重的肾炎,从此干不了重体力活,家里家外只得靠她一人支撑了!每天,她要到生产队干活,家里做饭洗衣的活她一人全包了,丈夫得病后,她还得四处求医给丈夫治病,买药,熬药……后来又添了小孩,整天忙的像热锅上的蚂蚁,夜里很少十二点以前睡觉的。没钱,她就在山里挖些山货卖,同时在自家的菜园里,房前屋后的地边上种花生,种蔬菜,种果树,然后拿到市区出售。这样,经过四五年的积攒,竟慢慢还积攒了三千块钱。眼看着分家后一家大小7口蜗居在两间小房子内,她就狠下心拿出这三千块钱省工节料,盖起了现在仍住着的三间大瓦房。“那时候老周有病,全靠她一人操心,竟然挺过来了,真不容易啊。”旁边的俩邻居连连说,她招的罪太多了,吃的苦真是说不完啊。
“我是个文盲,一天学都没上过,再苦再累,我一定要让我的五个孩子全部上学读书。”陈兰英激动地说,“这就是我拼死拼活勤扒苦做的动力。”再苦不能苦孩子,这就是陈兰英,这个朴实无华的农村妇女掷地有声的生活原则。
陈兰英55岁那年,比她大一岁的老病号丈夫带着一生的愧疚永远地离开了她和孩子们,陈兰英说她当时痛不欲生,陡然间感到天一下子塌了下来,“仿佛是一夜之间,我的头发全白了。”她说,人在,哪怕病重,长年卧床,但总有个希望和牵挂呀,累得腰酸背痛的时候回家,哪怕看到他躺在床上起不来,总有个人嘘寒问暖呀,可是连这最低的要求,老天也没能满足她。
生活还得继续,孩子们都慢慢长大了,“我必须挺住,这个家如果我再倒下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为了供孩子们读书上大学,她上山砍柴卖,每天打10双草鞋、纳5只鞋底,家里每年至少养三头猪出栏……手磨破了,用黄土面摸一摸,背累疼了,用热毛巾敷一敷,脚开裂了,用猪油擦一擦,夏天晒得像黑人,冬天冻得双手双脚像发面馍,陈兰英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坚持着,直到孩子们全部毕业,个个成家。
孩子们现在都很孝顺,几乎每个周末都要带上孙子孙女回来看她,她说,都回来时,一大家子,热闹的很。老三在武汉大学读书时,经常给我写信,有一次还给我写了一首诗,姑娘读给我听的,当时就读得我泪流满面……现在好了,享福了,可是我这腰酸背痛的老毛病天天折磨得我也够受,孩子们都抢着给我买药。
陈兰英含辛茹苦地养育着5个孩子,六十年如一日照料着全家老小。在家里她任劳任怨,在生产队也是什么活都抢先干,因为表现好,社员们还推选她当了三年的妇女队长。五十多岁送走了重病的丈夫后,她又把年迈的父亲接到自己家里一起住,伺候老人直到去世。陈兰英说,丈夫去世时,家族里开了个家族会,婆婆将来的养老问题是会议的关键话题,“我们是老大,她的儿子去世了,还我这个大女儿呢!不用讨论什么,妈的养老肯定有我一份。”陈兰英主动承担起婆婆的养老责任,她的孝顺、通情达理,让村里所有的人叹服,称道。街坊邻居都说她不仅孝顺、能干,重要的是她德行好,对谁都好,从不恶言相伤。金碑银碑,不如村里人的口碑,陈兰英在水堤沟村仿佛巾帼英雄一样地受人尊敬。如今,73岁的陈兰英也早已步入了老人的行列,且患有阑尾炎、颈椎病、腰椎间盘突出等慢性病,但她每年仍有半年的时间轮流伺奉98岁高龄的婆婆,她说,婆婆总是亲切地叫她小名,喜欢跟她唠嗑,喜欢让她帮着洗澡,梳头,换衣服,泡脚,修指甲……李桂莲老人说,我这闺女,你是打着灯笼火把都找不见的,我找见了……幸福、满意、温暖、感动、自豪,所有词汇似乎都无法形容老人的得意!
陈兰英说,公公去世的早,婆婆一人抚养丈夫周元福兄弟三人,日子过得一直很清苦,不容易,岁数大后又患有高血压、冠心病。2010年脑梗塞和心肌梗塞住院治疗,住院期间,她们三妯娌都抢着替换照顾婆婆,出院后婆婆一直偏瘫在床,生活不能自理,她就让婆婆长期住在她家,她日夜精心伺候着婆婆。经过三年的精心照料,婆婆终于能够自己走动了,看着婆婆一天天的康复起来,她心里比吃了蜜还甜。“直到现在,我还是天天给她炖鸡蛋糕喂,炖骨头汤调养,还好,总算是恢复过来了。”
作为家里的长嫂,陈兰英,是妯娌们的表率,她说“长兄为父,长嫂为母”这朴素的道理她懂。不管生活多么艰难,她从不怨天尤人,自暴自弃,她说看着善良的婆婆和生龙活虎的孩子们,她就有信心,不论多么辛苦一定要坚持下去。她一直坚信,只要全家人齐心协力,好日子总会来到。
陈兰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为下一代立下了好榜样,她三个儿媳、两个女儿都争着孝敬她,时常给她买点心、衣物等日常用品,对她轻言细语,非常尊重。
想到世间有一种爱,即使付出所有,也不求报答;世间有一种爱,即使付出所有,也报答不了,我想,那就是母爱。陈兰英,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,让母爱的光芒照亮了一个家庭,一个山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