闲暇时,何为美老人就在院子里养养鸡。
坚守河南与日军作战5年,亲历洛阳保卫战。抗战老兵何为美——
死人堆里爬出来 继续打鬼子
71年前,日军集中火力进攻洛阳城,19岁的何为美和所在部队全体官兵浴血奋战。子弹从何为美耳边飞过,炮弹在他身边爆炸,日军开着装甲车用机关枪扫射中国军队,他被压在死人堆里,幸运地捡回一条命……
秦楚网讯(十堰晚报)文/记者 李寅 图/记者 吕世银
15岁参军,驻守黄河岸边
1925年,何为美出生在郧县(今郧阳区)青山镇元岭山村4组。按照当时征兵政策,何为美家必须有一人参军,因为哥哥腿有残疾,只有15岁的何为美必须参军。
1940年秋天,何为美被送到柳陂镇师管区。挑了三四个月柴后,何为美和其他壮丁一起,途经河南卢氏、西峡等地,被编入第一战区第14集团军15军65师195团3营6连。
1943年秋到1944年春,日军在太平洋战场连连失利,日本通往南洋的海上交通线受到美军严重威胁。为了挽救其失败的命运,日军于1944年3月制定了对我国发动新的军事进攻的《1号作战计划》,旨在打通从中国东北到东南亚大陆的交通线,由此展开著名的豫湘桂战役。
“当时我们连是炮兵连。”何为美回忆,部队主要驻守在洛阳、郑州一带,重点防御日本军队过黄河。
何为美清楚记得,当时日本兵坐在船上或木盆里欲强渡黄河,但在中国军队轻、重机枪严防死守下,没有成功。
捂着鲜血直流的耳朵与鬼子作战
1944年4月18日,日军自中牟渡过黄泛区西犯,22日攻陷郑州。日军分两路进攻,其中一路从平汉铁路南犯,占领许昌,另一路沿陇海铁路向西。随后,西路日军渡过汜水,占领密县、登封,并攻陷临汝等地,5月5日到达洛阳龙门。中国军队经过两天两夜激战,龙门东山最高峰还是被敌人占领,龙门阵地失守。
5月11日清晨,日军向驻守西工的中国军队发动进攻,先后在下池、七里河、兴隆寨、翟家屯、小屯等地展开激战。
“起初,我们部队驻守在西工。敌人几十架飞机在空中投炸弹,还用机关枪不停扫射;我们的飞机少,对敌人的威胁很小。”何为美回忆,一天清晨,敌人密密麻麻的子弹从他身边飞过,只感觉右耳“嚓”的一下,顿时鲜血直流,但他强忍疼痛,用手捂了几分钟后,继续开炮与日军作战。
在两天的激战中,中国守军伤亡过重,兵员严重不足,只得往邙岭撤离。
“撤离过程中,很多战友牺牲。”何为美清晰记得,当时和他一同参军的同乡小郭被打死了。“他读的书不少,是高中毕业,没想到一个炮弹落下,刚好炸到他。”
鬼子机关枪扫射,他从死人堆里捡回一条命
虽然武器比日军落后,但何为美所在部队并未放弃,他们利用邙岭的梯田斜坡、悬崖壕沟及各村民房修成枪眼,用混凝土和砖石修筑隐蔽火力点,以散兵壕和交通沟把各个火力点连接起来,在火力点外架设铁丝网,挖防坦克壕,在防坦克壕附近埋设地雷,固守邙岭。
“打到最后,战士们冲上阵地,与敌人拼刺刀。”何为美说,当时死伤无数,他所在的炮兵连仅剩10余人,随即撤到洛阳城内,守卫城厢。
城厢是洛阳的最后支撑点,也是洛阳保卫战敌我双方争夺的焦点。为了便于守城,洛阳城外挖有宽约6米、深七八米的城壕,壕内引来流水,形成一条人工护城河。城区各街巷挖有宽、深各2米的壕沟,壕沟上边再以麻袋、沙土或砖石堆积成高1.5米、宽1米的墙壁。何为美所在部队驻守在一所中学附近。
一天后,日军多架飞机在洛阳上空轰炸、扫射、散发传单,密密麻麻的日军向城内发动进攻,展开激烈的争夺战。
指挥系统被破坏后,守城中国军队利用民房和敌人进行巷战,逐街逐巷争夺,敌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价。
“当时是中午过后,敌人在坦克和装甲车掩护下,用机关枪扫射往城内开进。”何为美说,部队无法抵挡,从南门往外撤的时候,遭遇敌人猛烈袭击,死伤的战士堆成山,他被压在死人堆里。
当天深夜,何为美艰难地从死人堆里爬出来,趁着夜色往山里跑。后在一个桃园遇到一对老夫妇,看到他满身是血,两位老人打来热水帮他清洗,随后又端来饭菜给他吃。
洛阳集中营给鬼子卖苦力,每天只吃3颗黄豆
洛阳战役结束后,幸存人员撤离,何为美与部队失去联系,和很少一部分战士留在洛阳、伊川、宜阳一带打鬼子。
有一次,何为美和3名战友发现3个鬼子在山下巡逻,便悄悄摸到山下。“当时一名姓唐的战友冲上前,抱住一个鬼子将其杀掉,随后大伙又合力干掉了另外两个鬼子。”何为美说,当时一点也不害怕。“你不杀他们,他们就会杀你,战争就是这么残酷。”
然而,在一次战斗中,何为美不幸被日军抓住。步行数日后,他被关进洛阳俘虏收容所。“当时我附近的一排房子就有3000多人。”何为美说,收容所里基本都是被俘的中国士兵。
“那时,我们在鬼子监视下,没日没夜地干苦力,稍微慢一点就会遭到毒打。”何为美说,工作强度大,每天只能吃到3颗黄豆,喝的水也不干净。
何为美回忆,当时一间屋里住几十个人,不少人都在战斗中受过伤,因为没有及时治疗相继死亡。屋里各种臭味混杂着,让人难以忍受。有病重的中国士兵,鬼子直接将他们抬出去埋掉,或丢进枯井。“太残忍了!”何为美表情痛苦地摇着头。
67年后重返洛阳 追忆当年抗战经历
“如果继续待在那里,肯定会被拖死。”何为美说,因不堪忍受收容所的生活,他不断寻思着怎样逃离。两三个月后的一天深夜,何为美以上厕所为由,悄悄往偏僻的地方走。发现身边没人看守,何为美拼命往深山跑。
“当时一口气没歇,一直跑到天亮。”何为美回忆,逃进深山后,想到家里还有母亲和早已订婚的未婚妻,他便沿路打听,往家走。
约一年后,何为美终于回到家,此时才听说日军早已投降。
看到儿子活着回来,母亲喜出望外,赶紧张罗着给他成亲。
“回家没多久,郧县就解放了。有一次在后山干活,看到解放军在追赶土匪,我还给解放军指了路。”何为美说,他195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,曾担任过青山人民公社党支部委员,并带领大伙修梯田、堰塘以及老白公路。
“小时候,经常听爷爷给我们讲打鬼子的故事。”何为美的孙子何林说,想到爷爷年轻时在河南一带打过仗,2011年,他特意开车带着爷爷去洛阳和黄河边故地重游。
“爷爷到了洛阳很激动,四处寻觅刻在他脑海中的记忆。”何林说,“当年的战场西工、邙岭等地,已找不到抗战的痕迹。”当时,何为美驻足黄河边,目视滚滚东去的河水很久很久,不知是在追忆那些牺牲的战友,还是几十年前与鬼子的厮杀……